廣東佛山 周崇賢
引子
2013年5月,我應廣東省委講師團之邀,參加“共筑中國夢”全省巡講活動。接受任務時,講師團綜合室主任唐鋒軍笑著對我說:“有兩個地方同時推薦你,開始我們還以為是同名同姓的兩個人。” 我知道,這“兩個地方”一個是團省委,一個是佛山市。他們不約而同地認為,我的人生經歷,本身就是一個“中國夢”。在我身上,可以同時看到:
一個農民的城市夢(15歲外出打工,奮斗十年落戶城市)﹔
一個初中生的教授夢(在大學開課講學﹔被廣東外語外貿大學聘為學生青年導師)﹔
一個打工仔的作家夢(評論界稱之為“打工文學”領軍人物,作品影響整整一代人)!
……
我鄭重地接受了邀請。
從此,宣講“中國夢”差不多就成了我的主業(yè),在省市區(qū)三級講師團裡,我一口氣講了幾十場。一次在某局機關講完,主持人激動地說,“我在北京、上海等等很多大地方,參加過很多培訓,聽過很多課,但像今天這樣令我熱血沸騰的課,很少!”
十八屆三中全會后,我是“南海講師團”宣講三中全會精神的惟一講師。一次,有人聽完講座后擠上來握著我的手說:“講得很生動很實在!不怕你笑,我聽過很多講座,經常聽得打瞌睡,你能讓我坐兩個小時不打瞌睡,了不起!”
……
一個打工仔怎麼能把“中國夢”、“三中全會”講透講實?原因隻有一個:我深深地愛著我的祖國——我的母親。我苦著她的苦,痛著她的痛。我們從苦難中來,我們要到幸福中去!
【1】記得童年割牛草
1970年春末,我生於四川省合江縣堯壩鄉(xiāng)一個叫石包丘的地方。
才七八歲那會兒,為了完成生產隊喂牛的任務,我每天天沒亮就得爬起來,背上父親專門為我編的小背篼,跟著姐姐們去割草,往往走出十多裡地,天才麻麻亮……等往回走時,我和姐姐們全都被沉重的青草壓得彎腰駝背。
才幾歲的娃兒,力氣小,背著山頭一樣的背篼,我不得不常在半路上歇氣,有時靠著背篼,有時倒在地上,一下子就睡著了。那覺,睡得可真香啊!直到走在前邊的姐姐,突然發(fā)覺不見小弟,趕緊放下?lián)樱幕呕诺匮芈氛一貋恚鸵惶а郏娪质萦中〉男〉芩媚前隳樱憬洺J呛鴾I水把我的背篼背上,再把我抱起來……
【2】捉黃鱔的鄉(xiāng)村少年
大約是1980年,包產到戶后,街上的“國家人口”開始吃“稀奇”——黃鱔。這就為我們那代農民娃兒,提供了一個賺錢的機會。
那時候,黃鱔大約兩毛錢一斤。每天一大早,或放了午學,趁著上學前的一兩個小時,我都會貓在水田裡轉來轉去﹔天太冷了,冷得讓人渾身發(fā)抖。手腳凍僵了,沒了知覺,就上岸找些稻草、筍殼葉,燒一堆火,烤一會兒再下田。估摸快上學了,才趕緊上岸,胡亂澆些水洗了手腳,跑回家喝下一兩碗稀飯,又匆匆忙忙趕去上學。
放晚學回來就更不用說了,放下書包一出家門,起碼就要天黑盡了才提著魚巴篼回家。每每回家,母親早已把熱水準備好,那提腳盆端板凳的忙亂,就像一股暖流,立馬就充滿了我幼小的心靈。早已凍得通紅的小手小腳小臉,也仿佛不再生生地痛了。
……
我把黃鱔換來的角票、分幣,一張張一個個地存起來,為母親買了一雙當時農村人想都不敢想的皮鞋。母親捧著那雙鞋呆愣了好久,默默地把我摟進懷裡,淚水從她干涸失神的眼眶裡滾滾而下……我極力忍住眼眶裡打著轉兒的淚水。我沒哭。
那是1981年,那年,我11歲。
【3】十五歲時進城打工
1985年,我去貴陽投奔打工的三姐。生意不好,工資很少。為了過活,無論刮風下雨,三姐每天都要掐準時間去菜場。不能太早去,去早了,菜價很貴,買不起﹔也不能晚去,去遲了,人家收攤了。所以要趁家家戶戶快吃晚飯的時候去。那時候,菜農趕著回家,那些賣剩下的、賣不出去的菜幫子,要麼大出血跳樓價,要麼干脆提起籮筐,往地上一扣,倒掉走人。艱難的生活讓三姐能掐會算,她總是能算準這個時間,準時出現(xiàn)在菜市場。許多時候,對著那些沒人要的菜幫子,她還要和菜農磨嘴皮,讓人家便宜點再便宜點,有幾次把人家惹火了,連連揮手趕她走。其中還有人一怒之下,將半筐剩菜扣在地上狠狠地踩幾腳,罵罵咧咧地說:“拿去,送你送你,真是!”
那一刻,三姐的眼裡是否盈滿了淚水?不得而知,我隻知道多年之后,當我們姐弟倆說起貴陽往事,雖然是笑著說的,可說著說著還是禁不住滿眼的淚水。
【4】為了明天讀書學習
再苦再難也不能沒有夢想,那時,我的夢想,就是讀書學習。1987年春,我在民盟貴陽自修大學報了名。
是夜校,晚上7點半上課,9點半下課。 我特別喜歡寫作課,講寫作課的是貴陽師范大學的簡發(fā)祥教授,有一次他還將我交上去的作業(yè)當范文朗讀。我敢肯定,我們那一班同學,包括老師,都不曾想到,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四川農村娃,連考試的資格都沒有(那時沒當?shù)貞艨诓荒軈⒓映扇俗钥迹够煸谒麄兊年犖檠e用功。
書還沒讀完,工廠卻垮了,四處求人,終於在鋼材倉庫裡找了份搬運工。拼命干到下班,匆匆忙忙趕去城裡聽課。為了省下幾毛錢,到客車站下車后不再轉車,而是一路跑步去學校。下課后公交車已經停開,而私人中巴比公交車收費貴了幾毛錢,想著都舍不得,那七八公裡的路程就隻好靠了自己的兩條腿。
1987年10月,自修大學的輔導學習課還沒完,我又上了貴陽文聯(lián)辦的文學創(chuàng)作培訓班。那時,早已成名的葉辛,剛剛走紅的何士光,都來給我們上課。
……然而,倉庫很快又進了“關系戶”,我失業(yè)了,隻好去貴陽九安礦區(qū)拉煤。
在那群赤裸著身子干活的礦工中,由於人小力氣不支,我很快就掉隊了。四周陰森森的沒有人,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得巷道幽冥可怕,我嚇環(huán)了,大聲呼喊熟人的名字,可任我怎樣叫都沒人應聲。下坡時煤船往下猛沖,我一個前撲摔下去,掛在煤船上的電石燈晃了幾下,熄了。四周漆黑一團,我感到自己真正地掉入了絕望的深淵!
當時我並不知道自己誤入了早已廢棄的坑道,那裡被礦工們叫做“死亡通道”,據(jù)說頂板塌方砸死了幾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