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29日，陰法唐在江孜宗山廣場。圖片來源：采訪對象供圖

94歲高齡的陰法唐心中依然割舍不下西藏。

今年5月30日，畫家葉星生在北京舉辦雪域星生珍藏唐卡藝術展，他欣然前往參加開幕式；4月20日，愛潑斯坦誕辰100周年，他與夫人李國柱寫了一篇紀念文章，高度評價愛潑斯坦為傳播真實西藏做出的貢獻；2月8日，他準時出現在北京建藏援藏工作者協會舉辦的春節、藏歷新年茶話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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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藏前后27年的工作和生活，早已讓這里成了陰法唐掛念的家。即使離開多年，這片土地上的一舉一動依然牽動著他的目光。

6月23日下午，一個炎熱的午后，我們走進了陰法唐位于北京的家，聽他講述與西藏的故事，聆聽那些逝去的崢嶸歲月。

“沒有鐵路，西藏大富不起來”

1998年，陰法唐離休后，他參與指導的電視劇《西藏風云》開拍。與此同時，他創建了“西藏江孜縣第一小學陰法唐教育基金會”（后改為陰法唐西藏教育基金會）。

不過，這一時期，他參與的最重大的事情就是呼吁青藏鐵路復工。

“那是2000年，在河北搞‘三講’的時候。我給江澤民同志寫了一個報告，說現在不是爭論（青藏鐵路）的時候，是落實的時候了。我說早定早得益。”2000年2月12日，陰法唐在國家計委（后改為國家發改委）、鐵道部等部門同志和一些專家的配合支持下，完成了寫給中央領導的《關于青藏鐵路復工的情況報告》，對修建青藏鐵路的重要意義和可行性作了進一步闡述。

事實上，陰法唐最早與青藏鐵路的淵源可以追溯到上世紀80年代。1980年，陰法唐被中央任命為中共西藏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在闊別西藏9年后再次進藏。

1981年12月18日，在中央工作會議上，陰法唐提出了修建青藏鐵路的建議。“我根據西藏自治區黨委原來討論過的，在大會上提意見——向西藏修鐵路，那個時候就是說的青藏鐵路。當時我用了這樣一句話，‘沒有鐵路，西藏大富不起來’。”

2004年10月19日，陰法唐和夫人李國柱在青藏鐵路兩橋一洞工程詢問情況。圖片來源：采訪對象供圖

此后，陰法唐先后給鄧小平等中央領導寫報告匯報情況。為此，他與鄧小平在北戴河還有一番著名的談話。“鄧小平同志問：‘路怎么樣？’開始一提路，我以為他說的是要把青藏公路加工成瀝青路。我說，‘快好了’。他說：‘不是，鐵路走哪里？’我說，‘青藏鐵路’。他說，‘青藏鐵路不行’。我問為什么？他說有個鹽湖問題。我說：‘鹽湖已經過去了，現在已經到了格爾木，過去了’。他說，‘過去了？’我說，‘不要說過去了，格爾木下面的機場下面都是鹽，那有什么不得了的’。他問還有什么問題？我說：‘有啊，空氣稀薄，施工和管理困難。再就是永凍土。’他說，‘永凍土能不能解決？’我說，‘聽那些專家說能解決’。我還說，‘我們原來預計28個億，現在得三四十個億’。他掐手指頭一算，‘用不了’。我說，‘用不了更好了，現在物價高了’。最后，他說，‘現在看來還是修青藏鐵路’。”

說起到處奔走呼吁青藏鐵路復工，陰法唐形容“用了很大工夫”。什么工夫呢？比如，他曾經在西藏日報上看過一篇《青藏鐵路情未了》的報道，就留了心，以后去西藏辦事的時候特意去找寫報道的這個作者。得知這名作者曾是鐵道兵的一個團長，后來是鐵道兵的參謀，參加過青藏鐵路設計施工規劃，就找他要了一張設計圖。

再比如，2004年，陰法唐去西藏參加江孜抗英斗爭100周年相關活動。為了考察青藏鐵路施工情況，他特意沒有坐飛機，而是選擇坐汽車走青藏公路，翻越唐古拉山，穿過藏北草原。那一年，他已82歲高齡。“我一看都搞好了，包括羊八井到拉薩的洞子都打好了，完全可以通車了嘛！”回來后，陰法唐寫報告給曾培炎同志，青藏鐵路爭取提前通車。“2004年12月28日，曾培炎同志同意，并將報告送給總理。溫家寶同志29日批，同意。30日，胡錦濤同志，同意。”

從上世紀80年代到2001年，陰法唐呼吁青藏鐵路復工，用了整整20年。

逢會必講的“老西藏精神”

走進陰法唐的書房，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兩幅“老西藏精神”的書法作品。

他說，“青藏鐵路，從開始到呼吁成功，我前后用了20年，但有一件事比這個時間還久，我用了23年。”這就是綜合整理“老西藏”精神。

1990年，江澤民去西藏考察，在聽完了西藏軍區的匯報后，題寫了“發揚老西藏精神，戍邊衛國建新功”。陰法唐說，當時的“老西藏精神”是指“特別能吃苦，特別能忍耐，特別能戰斗”。可簡稱“三個特別”。

恰巧那一年，陰法唐也去了一趟西藏，聽說了江澤民提出的“老西藏精神”。回北京后，他召集老同志們開會研究。經歷過解放西藏、建設西藏又比較了解情況的老同志對此感到非常高興，大家認為江澤民同志提出這一問題是一個創舉，也是一大貢獻。

1951年9月，陰法唐在昌都。圖片來源：采訪對象供圖

“我們過去的老西藏精神有是有，沒有把它綜合起來。我說咱們把它綜合起來，過去老西藏精神是哪些，哪幾條，就湊了幾條。”陰法唐說，過去在修“兩路”的時候出現過“讓高山低頭，叫河水讓路”等口號，但這些作為“老西藏”精神不完整。于是，他們綜合整理了一下，成為四條：第一，長期建藏，邊疆為家；第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第三自覺地遵守政策紀律；第四，自力更生，艱苦創業。

他們很快寫了一篇文章，題目就是江澤民題詞的《發揚老西藏精神，戍邊衛國建新功》。“把‘三個特別’放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里面。寫了后，我們送給西藏軍區司令員姜洪泉、政委耿全禮，讓他們看看還有什么要修改的，有什么意見。沒有意見就發表。1991年2月，他們就在《世界屋脊風云錄》那本書第一卷里，發表了。”

陰法唐說，從那時起，他寫文章寫的“老西藏”精神，寫了十多次。在會上的發言也是這樣，“到哪里講話也是這個”。都是按上面那個意思進行的。

2011年，和平解放西藏60年紀念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召開。陰法唐要準備發言，“老西藏”精神當然要講。他當時想，之前概括的“老西藏”精神太長了，于是他想了一個辦法，簡化成長期建藏，兩“不怕”；艱苦創業，守政紀，加“五個特別”（以后江澤民把“三個特別”增加了“特別能團結，特別能奉獻”，為五個特別）。這就是簡化的老西藏精神。第二天，2011年5月24日，新華社刊發文章，就是按陰法唐說的簡化的“老西藏”精神。

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為總書記的黨中央高度重視西藏的發展和建設。習近平提出了“治國必治邊，治邊先穩藏”的重要戰略思想，俞正聲提出了“依法治藏、長期建藏、爭取人心、夯實基礎”的重要指示。陰法唐認為，這都是強化“老西藏”精神的。特別是去年，川藏、青藏公路通車60周年，習近平總書記有一個批示，被稱為“兩路”精神。陰法唐一字不差地說出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頑強拼搏，甘當路石，軍民一致，民族團結。

陰法唐認為，老西藏精神的核心就是長期建設西藏，它是井岡山、長征、延安和西柏坡等精神的繼承和發展。此提法是陰法唐根據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習近平歷屆中央領導的指示和老西藏的意見及各方面的反映，綜合整理。另外，“守政紀”后來改為“守法紀”。

幾易其稿的“老西藏”精神凝聚了陰法唐和“老西藏”們的心血。“繼承和發揚‘老西藏’精神，促進西藏各項事業全面發展”，成了他參加各種有關活動必說的話。

放不下的西藏

1963年，陰法唐作為召開全軍政工會代表之一，接受了毛澤東主席的接見。

“西南大隅障邊陲,屹立高原仰北之。天意人心親脈脈,一家兄弟永如斯。”這是陰法唐書房里掛的一幅字，為著名書法家歐陽中石先生所寫。

走進書房，正面的墻上還有一張照片。那是1963年，陰法唐作為召開全軍政工會代表之一，接受了毛澤東主席的接見。

一面大書柜，仔細看，幾乎都是與西藏有關的書籍。

“爸爸一說起西藏來就容易激動，”女兒陰建白說，父親和母親李國柱每天都看西藏臺，母親有時候還要聽西藏的藏語廣播呢。

談起曾在西藏衛視熱播的電視劇，陰法唐說，“有一個電視劇《西藏秘密》，好多人有爭議。有人說，貴族的太太小姐的服飾太夸張了。還有人說，西藏那時候還有茅臺酒？我說，不要說茅臺酒，世界上最有名的威士忌人家都有。我知道的，都是真實的。”

對于西藏的新聞，陰法唐一直非常關注。他認為，習近平等黨和國家領導人提出的“治國必治邊，治邊先穩藏”、“依法治藏、長期建藏”的重要戰略思想，體現了黨和國家對西藏工作制定的戰略措施和方針政策，貫徹執行是目前“頂重要”的事情。

2015年3月30日，陰法唐和夫人李國柱在公園看報。圖片來源：采訪對象供圖

不過，陰法唐最關心的還是西藏的思想問題。“物質生活好了，各方面都不錯了，可是思想、信仰問題不解決，那還是不行的，這是根本的。我們工作上往往在這方面下工夫不夠。……這個看不見，摸不著，所以容易被人忽視。”

離休后，陰法唐為西藏的事情到處奔走，他說做這些一是因為一個共產黨員的責任心，二是對西藏的情況也比較了解，西藏的痛苦也知道，所以能做的還是盡量要做。三是“老西藏”精神的長期建藏，他認為還沒有完呢。

“西藏的事情我雖然做得不算少，但是我自己認為還不夠。”陰法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