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古今之奇,奇在徽州
黃山這塊神奇的土地,有一個動人的別稱——徽州,而這一脈文化就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徽文化。在安徽工作期間,我曾說過要“打好黃山牌、做好徽文章”,其中“做好徽文章”主要指的就是徽文化。每次到黃山,都是一次感受徽文化、學習徽文化的親近之旅,在青山綠水的閑適中滌蕩心靈,在徽文化海洋的遨游中體味人生。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不同地區的地域文化各具特色、源遠流長,只有數百年歷史的徽文化何以立足揚名呢?這與徽文化的特質很有關系。徽文化的聚合度高,“花色品種”齊全。不僅包括獨具特色的徽州商幫、徽州宗族、新安理學、新安醫學、新安畫派、徽州文書契約、徽派樸學、徽派版畫、徽派篆刻、徽州戲曲、徽州教育、徽州刻書、徽州科技、徽派建筑、徽州四雕、徽州村落和徽州歷史人物,而且還包括極有地域色彩的徽州民俗、徽州方言、徽州工藝、徽州茶道和徽菜等。徽文化的鮮活性強,是可以感知體驗的文化。古村落里仍然生活著現代人,一大批非遺傳人活躍其間。所以說,徽文化就在你的眼前,而不是在博物館里、故紙堆里、遺址坑里。 “徜徉其中,歲月與你相伴,文明與你同行”。徽文化的地域性濃,人才輩出。儒家文化在徽州民間得到最廣泛的實踐,形成徽州文化自己的DNA。徽州不僅出巨賈、鴻儒,而且出大師、名人。 《中國人名大辭典》中收集的清朝以前歷代名人中,就有800多位徽州人。
說起徽文化,最直觀的印象是徽派建筑,徽派建筑也是徽文化最具標志性的符號。黃山大地,一年四季都美不勝收,而我印象最深的是陽春三月:到處桃紅柳綠、山花爛漫,綠樹蔭下掩映三兩民房、油菜叢中鑲嵌幾處粉墻黛瓦,散發出濃濃的徽風徽韻,仿佛一幅幅山水畫卷。行進在黃山地區,隨處望去,一座座徽州鄉村、一幢幢徽派民居,是那么安詳靜謐,剎那間就有了“采菊東籬、雞犬相聞”的韻律。我查閱了相關資料,徽派建筑在中國古建筑史上占有重要位置,她集中反映了徽州的山地特征、風水意愿和地域美飾傾向,是中國封建后期漢文化圈中成熟的建筑流派,主要體現在古村落、古民居、古祠堂、古廟宇、古牌坊、古塔、古橋、路亭和徽派園林等建筑實體中,并以“祠堂、牌坊、民宅”最具特色,號稱古建“三絕”。全方位考量徽派建筑,在社會屬性上講究“天人合一、聚族而居”,在自然屬性上堅持“山水為伴、隨形就勢”,在宏觀布局上突出“錯落有致、富有韻律”,在微觀設計上強調“粉墻黛瓦、外簡內繁”,在營造技法上注重“梁架簡練、裝飾精美”。置身其間,遐思無盡,厚重的徽州歷史在這里凝結,當代徽州文明的律動也在這里展示。我想,徽州的古今之奇,不僅在于徽派建筑的奇絕奇美,更在于當代徽州人對中華傳統優秀文化的敬重敬畏。
說起徽文化,不能不說到徽商,徽商是徽文化內在的經濟支撐。沒有徽商的支撐,徽文化是走不遠的。歷史表明,經濟繁榮催生文化繁榮,文化又總是伴隨經濟發展而生發并反作用于經濟社會。徽文化的興盛,同樣如此。徽商獲得成功后大多回鄉建宅邸、置田產、辦書院、修族譜,進而推動了文化發展。徽商,起源于唐宋甚至更早,鼎盛于明清,并稱雄明清商界300年,贏得“無徽不成鎮、無徽不成商”之譽。在江蘇工作期間,我去過南京高淳縣的一條老街,號稱“金陵第一街”,她的繁榮就得益于徽州商人的崛起。徽州商人帶著黃山的山貨順流而下來到高淳,將商船、竹筏、木排等停靠在官溪河岸交易,時間久了河岸就成了街市。這里至今保留著濃郁的徽派風情,經年日久的大小店鋪,斑駁滄桑的石板路,徽派特有的馬頭墻,依稀可見當年徽商富甲一方的榮耀。不僅是在南京,在全國尤其是江浙滬等地,保留著很多的徽派建筑、徽派園林和徽州習俗,一座建筑背后就是一個徽商傳奇、一個風俗背后就是一段財富故事。其實,徽商的崛起乃是時勢倒逼。徽州地狹人稠、不足以供,徽州人不得不外出經商以謀生計。正如流傳徽州當地的俗諺所說——“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道出了徽商的由來。
源自深山僻壤的徽商如何能 “流寓四方”,在市場大潮的搏擊中百年不敗?對比過那個時期晉、閩、浙等其他商幫,可以看出徽商的明顯特點:徽商講究政商和融,注重與政府修好、贏得政府支持,明成化以后又拿到鹽業經營權并快速雄起,這是徽商成功的政治條件;徽商講究誠信經營,注重誠信為本、以義取利,恪守“利人者,人亦從而利之”的傳統倫理,這對千百年來的中國商道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徽商講究抱團經營,注重利用地緣和血緣關系形成商幫,相互提攜、彼此合作,凡是徽商活動的地方都建有會館、公所、義園、旅享堂、思恭堂等交流場所,某些方面比今天的商會、行業協會更有競爭優勢;徽商講究“賈而好儒”,以儒術飾賈事,注重學習孔孟之道、儒家思想并成功運用到經商中,以此提高自身素質和修養。徽商的這些開放、誠信、堅韌、吃苦的品質,如今依然閃閃發光。我想,徽州的古今之奇,不僅在于徽州商人曾經的輝煌,更在于這種輝煌背后所蘊含的精神力量。
說起徽文化,更不能不感佩徽州人,徽文化是徽州人創造并通過徽州人來體現、來拓展、來升華的。文化,由人化文,又以文化人。在徽州,一言一行、一事一物、一亭一閣、一磚一瓦,都是有門道、有說道、有文化的。在徽州人家里的正堂條案上,總會看到中間擺放一座鐘,鐘的一邊擺放一個花瓶,另一邊擺放一面鏡子,寓意“終生平靜”(鐘聲瓶鏡)。一個小小的細節,蘊含這么美好的文化,是何等的智慧!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吃的,有徽菜;住的,有徽派建筑;看的,有新安畫派、徽派盆景;聽的,有徽劇和儺劇;讀的,有“程朱理學”、戴震國學;欣賞的,有徽州“四雕”、徽派篆刻、徽派版畫;把玩的,有徽墨、歙硯、羅盤;如果生病了,還有新安醫學來伺候。這些都是從物質形態考量的,堪稱多彩多姿。如果從精神形態看,則更是精湛精粹。讀書的,有“幾百年人家無非積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讀書”的訓導;經商的,有“賈而好儒、賈而誠信、賈而報國”的理念;為官的,有“作退一步想”的勸誡;治國,推崇“國家少一點,人民多一點”;齊家,強調“快樂每從辛苦得,便宜多自吃苦來”;修身,警示人們要“知足常足,終身不辱;知止則止,畢生無恥”;立業,啟迪世人“讀書好,營商好,效好便好;創業難,守成難,知難不難”;廉政,告誡官員要“潔身奉獻,居官廉明”;還有鄰里關系,倡導“我愛鄰居鄰愛我、魚傍水活水傍魚”。無論是物質形態的,還是精神形態的,無不與我們今天的生活密切相關,都值得我們大力傳承和弘揚。
我曾在黃山一個小山村墻上看到一段話,其中一句“操之在我”,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人生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我們個人無法決定自己是否長得漂亮,但是可以選擇活得漂亮;我們個人無法改變自己的容貌,但是可以展現自己的笑容;我們個人無法完全決定自己生命的長短,但是可以努力拓展自己生活的寬度;我們個人無法管控別人的言行,但是可以掌握自己的品行;我們個人無法左右天氣的晴陰,但是可以掌控自己心情的好壞;我們個人不能準確預測明天,但是可以好好把握今天;我們個人不能事事要求結果,但是可以認真掌握過程;我們個人不能樣樣順利,但是可以事事盡力。我想,徽州的古今之奇,不僅在于徽文化的博大精深,更在于創造這脈文明的徽州人的那種睿智、包容、勤勞、善良,這不就是我們偉大民族精神的一個縮影嗎?!
徽文化內涵極為豐富,值得細細體味的很多很多,而貫穿其中的核心與靈魂又是什么呢?我覺得是一種精神,這種精神可以凝練為 “和合”二字。在凝望徽派建筑的思索之中,在傾聽徽商傳奇的感動之中,在感悟徽州文明的贊嘆之中,時時處處讓人感受著“和合”的文化精髓。“和合”是處世之道,也是做人的原則。 “和合”思想融鑄于中華民族的歷史與文化,融匯于人類文明的傳承與進步。中國人最講究“和合”,始終倡導人心要和善,夫妻要和好,家庭要和睦,生活要和美,工作要和順,社會要和諧,外交要和平,遇困要和衷共濟,經商要和氣生財,說話態度要和藹,有了矛盾要和緩,和緩不行要和談。吃飯要和羹,“和羹之美在于合異”,各種調料科學組合才味道鮮美;穿衣要和諧,各種顏色科學搭配才具美感;唱歌要和聲,不同的音律協同才悅耳動聽。在徽州一個古祠堂里,我看到這樣四幅雕刻的木板圖案:第一幅是荷花與一對螃蟹畫在一起叫“和諧”,第二幅是荷花與一對鴛鴦畫在一起叫“和美”,第三幅是荷花與一對龍蝦畫在一起叫“和順”,第四幅是荷花與一對青蛙畫在一起叫“和鳴”。徽州人創造并不斷豐富徽文化,使之能夠屹立于中華文化之林,其核心是不是就在于崇尚“和合”的真諦使然?后來世人敬畏徽文化,其靈魂是不是就在于崇尚“和合”的精神傳承?故宮是中華傳統文化集大成的地方,她的三大核心殿堂——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都有和字。太和意蘊天地祥瑞,是人與自然的和諧;中和意寓中庸平和,是人與人的和諧;保和意指平順安康,是人自己身心的和諧。徽州的“和合”文化與此不謀而合,并且有別具一格、別具智慧的演繹,可謂概括了天、地、人之大道。如今我們弘揚徽文化,加強徽文化的保護與開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崇尚“和合”的理念在和諧社會建設、民主政治建設、生態文明建設等方面的廣泛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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