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士人在政治上的特質(zhì)
中國士人在政治上有兩個特質(zhì)十分明顯。第一,他們研讀的是儒家經(jīng)典,因此,他們重視的是“人”的問題,而不是“物”的研究。第二,他們讀書的目的是為了做官。這是因為儒家經(jīng)典中有兩個重點,一個是教人怎么去做“人”,而另一個是政治思想的闡述(教人怎樣去做官)。是以,中國士人之有上述兩個特質(zhì)自是意料中事了。
在傳統(tǒng)社會里,鼓勵年輕人讀書都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之類的話,暗示的就是好好讀書可以去做官,而做官之后“顏如玉”、“黃金屋”自然就會來了。到最后,一個士人能不能做官反而成了他是否受人敬重的主要原因。在《儒林外史》中“范進中舉”的故事就很鮮明地描繪出這種心態(tài)。
李斯曾說:“詬莫大于卑賤,而悲莫甚于窮困,久處卑賤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惡利,自托于無為,此非士之情也。”李斯的話十分正確,隱士并非否定做官的價值,只是自知不適宜官場而自動退出。中國士人傳統(tǒng)上的出人頭地方法就是去做官,只有做官,他才會有一定的社會地位,而社會上一般人的觀念亦把士人捧得很高。相對的,其他的農(nóng)、工、商及軍人的社會地位就不是很高,這是一元化社會的特性。中國以前的聰明才智優(yōu)異之士只有投身政治才能有高社會地位,也就是說,他們只有做官才能得到“黃金屋”及“顏如玉”。無怪乎“學而優(yōu)則仕”成為古代士人的座右銘。
士人政治力量的形成
雖然表面上看來士人并沒有組織,可是他們對政治的影響力都十分的大。從漢武帝任命公孫弘當宰相以后,士人在政治上的地位就已逐漸穩(wěn)固及強大。其后二千年來除了戰(zhàn)亂時期外,政府的重要官職幾乎都是由士人所占據(jù)的,其原因不外下列三種:
第一,士人的數(shù)量增多。自文翁在蜀郡開設學校后,西漢不但中央有官學,地方亦普設學校,郡國曰學,縣曰校,鄉(xiāng)曰癢,聚(村)曰序。此外,私人授徒之風亦盛,弟子千余人者甚多,自東漢以后,學校頗發(fā)達,至唐宋又有書院,都是培養(yǎng)士人之所,所以士人數(shù)量大增,自然形成政治上一股強大的力量。舉例而言,像東漢時的太學生參加清議,宋代太學生攻擊權(quán)臣,都顯示出士人對政治的影響力。
第二,士族在社會上建立了勢力。中國人自古重視家族、宗族,所以宗族的力量很大。在東漢以前,士人似乎還沒有和宗族結(jié)合在一起。試看漢高祖劉邦起事時,其跟隨的功臣宿將,除了蕭何以外,都只是單身之士,背后并無宗族的力量。到了東漢光武帝起事時,他的功臣不再只是一個人,而是整個家族在跟隨光武帝。其實,漢光帝武劉秀所率領的武裝力量便是一個大宗族集團,劉秀的功臣主要分子是士人,而這些士人的后面差不多都附隨著整個宗族,他們不再是單身的士,如耿純、寇恂、王丹、馮勤等都是舉宗附從。其實,王莽末年,天下大亂,士人領導宗族自保之例極為普遍,自此以后,士人成為宗族的領袖,這個宗族便是士族。士族既然在光武帝建立政權(quán)時立了大功,所以東漢之世,士族在政府中勢力龐大,世代任官,由政治地位建立了社會地位,因社會地位更鞏固了政治地位。這種士族政治至魏晉南北朝時到達高峰,由于當時拔擢人才的方法是九品中正制度,在此制度運作下,所有政府中的重要高位及官職都被士族所把持。
隋唐以后,君主雖有意抑制士族,然而,由于士族力量已根基穩(wěn)固,到最后君主不得不與其妥協(xié),只要士族不結(jié)黨對抗皇權(quán),君主便不會為難士族,甚而,君主還利用士族來鞏固自己的政權(quán)。
由上所述,可知從東漢以后,士人和宗族結(jié)合,使從政的士人不再是孤單的一人,他會設法提拔同族的士人,于是士人與士人間不但關系密切,而且背后有一個集團力量,其勢力自然很大。
第三,科舉制度助長了士人的勢力。從隋唐開始,科舉使士人有一個制度化的管道登上政治舞臺。隋唐以后,政府的高級官職幾乎全為科舉中人所占據(jù),其原因是由科舉出身的士人來主持政務已成了君臣之間的共識,再加上同年或同門之間的互相提攜,更使得這種現(xiàn)象十分興盛。
由于上述三個原因,士人在政治上的影響力就逐漸強大且歷久不衰。他們掌握了二千多年中國政治的重要高位,也成了一種特殊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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