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市石林縣委組織部 撰稿
(一)橋與女孩
那是座簡易的木橋。兩根木頭搭在河面上,河床不到3米,水流也不湍急,脈脈流淌。木頭中間有空縫,孩子走上去容易一腳插進空縫裡,半天拔不出來。橋面被踩得滑溜滑溜,有雨水滴上去就很難過去。
然而,沒有過不去的橋,有人在縫隙處綁上木條,在滑溜處鑿出若干小洞。蒼老的手一搭在橋上,手背上的枯藤像喚起了生命的律動,青筋似乎注入了活力,手臂上的塔拉皮晃當晃當,搖出均勻的節奏。
他84歲,垂老的脊梁已彎曲成45度,曾是石林縣普豆村的村長,叫李明。村民回家如果不經過這條小河,就必須繞行山路。一到晚上,山高路黑,老人怕摔跤,女人怕流氓,孩子怕鬼怪。自橋修起來后,她們可以借著遠處村子暗弱的燈光過橋,回家。
橋是老人建的。就這麼件小事,他做了30年。在部分村民的記憶中,這事很淡,很輕﹔在部分村民記憶中,這事又很濃,很重。
楊樹芝對這座橋、這個人的記憶就很深。她出生后因姊妹眾多父母給予她的關愛極少,小小的記憶中,感到這位老人對她更好。父親重男輕女,母親兒多困苦。她有6個兄弟姐妹,自己排行第5。
那是70年代,女孩子在農村最受委屈,楊樹芝不像姐妹們那麼嘴甜、哄父母開心,天生倔強的性格使她吃了不少苦頭,在家裡越受委屈,性格反而愈發倔強、孤僻,全家孩子最不受寵的就是她,她沒有一張屬於自己的床,長期在小伙伴家裡寄宿。由於家裡貧困,小時候她幾乎沒有穿過新衣服新鞋子。天下父母都愛兒女,但7個子女誰輕誰重?楊樹芝的父母沿襲了農村人的思路:年齡大的兒女是家裡的頂梁柱,熬上幾年就能自理了﹔年齡小的兒女是小寶貝,也惹人憐惜,需要多一點奶水喂養﹔而排行靠中間的子女往往最受忽視。
楊樹芝和老村長李明的女兒是發小,經常得到老村長的照顧,她念初中時,家裡沒糧食供她在學校裡吃,老村長知道后,每次都從家裡背著雙份糧交給學校老師:“另一份是小樹芝的”。
這是份大恩,楊樹芝銘感五內。感激生出了敬仰,進而生出崇拜之情。人以群分,村長的一言一行都印刻在楊樹芝心裡,自然而然的照著做,時間長了,楊樹芝模仿著村長的動作、神態、說話方式,頗有幾分神似,還幫著他修起了橋。
橋每隔兩年換兩根木頭,老村長扛不動就拖,拖不動就叫兒子來扛,精心打理,像對待寵物一樣。然而,橋是用來踩的,當看到腳底親吻著橋面時,村長的心裡是踏實的。
這座橋在楊樹芝幼小的心裡是活著的,流水延伸著淙淙的情誼。
(二)為了別人
1990年,楊樹芝從昆明衛校畢業后,到西街口衛生院工作,1997年調到石林縣婦幼保健中心做了一名護士。2005年,婦幼保健中心新增了手術功能,為孕產婦提供了新的服務,楊樹芝的工作量增加了,每月有十天,8小時工作以外,還要值夜班,碰到有手術,整夜都不能休息。
2005年底的一天,她和同事們在做一臺剖宮產手術,手術快結束時,產婦突然出現宮縮乏力大出血。經急救處理后,血雖然止住了,但產婦由於失血過多,生命還處於危險階段,急救人員調來了幾袋庫血輸入產婦體內,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流入到產婦體內,產婦蒼白的面容逐漸紅潤起來……楊樹芝看著脫離危險的產婦,心頭升起一串聯想,童年時的那座橋又浮上心頭:鮮血延續著生命,橋延續著小路。血與路所產生的意義同樣重要,歸結起來就一句話:為了別人。
老村長雖已離世,卻一直活在楊樹芝心裡。佝僂的背影在楊樹芝眼前晃來晃去,楊樹芝心潮澎湃:“從小我就看著村長修橋,我竟然這麼麻木,沒有受到感染。他把我的口糧送進學校,延續了我念完初中的夢想,我竟然這麼麻木,沒有受到熏陶,他一輩子為了別人,讓全村人受益,也讓我受益,我現在年富力強,怎麼就不能幫幫別人”?
一念之下,她毅然決然的作出了一個決定:無償獻血,每月定期獻一次血,每次獻400毫升血漿,天長日久,積累生命。
凌晨6點,她便坐著城鄉公交車,從石林到昆明,再轉兩趟車到昆明市獻血中心,每次獻完血后趕回石林縣,已是下午三點鐘左右,她強打精神,胡亂吃上點干糧,就開始工作。婦幼保健中心的工作一個釘子一個眼,每天的事情就是那麼多,不做完是不行的,楊樹芝負責庫房耗材的管理和手術器具消毒工作。像學生補課一樣,到晚上8點左右才做完工作。
如今,楊樹芝已獻血8年,2萬多毫升的血液從她身上流走,不知道在多少人身上流淌著。每次獻完血回到家,丈夫都準備了鹽巴和白糖,泡一大口缸水給她喝下去,讓她補充血液。她手上的針眼越來越多,心志卻越來越堅定,她義務獻血的消息不脛而走,引來了無數關注的目光,而她卻從不願意對別人提起。
雲南電視臺、都市時報等媒體的記者一撥接一波的來採訪楊樹芝,面對記者,她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竟然值得記者們大老遠跑來採訪她,時間長了,她不願意接受採訪,有時衛生局領導下任務式的要求她“人家記者來得辛苦,怎麼能讓人家空手回去,你還是快去跟人家說說吧”!她這才接受採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