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待到趕集的那一天，她果真帶他們去趕集，兄妹倆高興得不得了。她給兄妹倆買了棉花糖，還買了漂亮的布匹裁衣服給他們穿。當他和妹妹高興地高高擎起比他們大一倍頭的棉花糖，她笑得比他們還要燦爛。他仰起頭問她：“二婆，給你吃一口棉花糖，可好吃了！”她笑呵呵地說：“乖，你們吃，二婆不吃。”回家的路上，妹妹舔著小嘴像一隻饞嘴的小貓一樣，回味著：“真好吃！”他樂顛顛地喊道：“妹妹，要是你喜歡吃，等我長大了。我就買一臺攪棉花糖的機器，攪很多棉花糖給你吃，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你愛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妹妹興奮得跳了起來。他卻隱隱約約地聽到她說道：要是我也有這麼乖巧的孩子可好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發過那麼大的火氣，她操起藤條就往他屁股上抽：“叫你去打架，叫你去打架！”。那天他和妹妹跟一位高年級的高個子男生打架，兄妹聯手敵一還是節節敗退。戰局是明擺著，他和妹妹哭著走回她家。本以為她會心疼他們，然后帶他們去“報仇”。然而當她知道后二話不說地操起藤條就想打兄妹倆。他護在妹妹身前沖她喊道：“我是哥哥，你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我妹妹！”她愣了一下，然而很快就把他揪到一邊，用藤條往他屁股上抽打：“你這個當哥哥的就該打，怎麼不好好地看著妹妹，居然和別人打架！”妹妹在一旁被嚇哭了，他咬緊牙關不哭。妹妹撲過來哭喊著別打我哥哥，她才收手。他雙眼泫滿淚水，忍著，就是不讓它掉下來。只是用力地吐出三個字：我恨你！妹妹也哭著沖她大聲喊：“我也恨你！”然后扶著一拐一拐的他走進房間。晚上她坐在他的床邊，屁股疼得讓他睡不著，雖然她已經幫他敷上了藥。她握著他的小手說：“今天都是二婆不好，可是你媽媽把你們交給我看管，我得好好地看著你們的啊！”他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憋了一整天的淚水終於崩潰了，愈發覺得委屈愈發覺得想媽媽。她抱著他沒說話，可是他為什麼感覺到她臉上也是濕濕的。

四

后來回想起故鄉裡那些日子，一切都很美好。他們一起在田野邊上的小河溝裡撿福壽螺，回家喂鴨子。她在石拱橋下的小河溝裡捉魚捉青蛙，他和妹妹在岸上興高採烈地喊加油。兄妹倆跟著她一起插秧，一起收割，一起曬谷，雖然兄妹倆只是鬧著玩，可是很開心。她和鄉親們在河邊洗衣服，兄妹倆跟小孩子們一起在岸上玩泥沙。他和妹妹下飛行棋，妹妹老是輸得哭鼻子。她就走過來陪他們一起下棋，於是老是輸的總是她。她還給他們編毛衣，給妹妹裁很好看的裙子。停電的晚上他們圍著小圓桌點著蠟燭，她給他們講故事。她還對他們說她的夢想，雖然他們年紀尚小，但聽得津津有味、似懂非懂，仰望著她眼裡的流光，似乎夢想就要實現了。那些都是在南方故鄉裡的一些趣事，很值得回味。

上初中的時候，他和妹妹轉學到父親工作的地方，在北方，從此他就離開了南方故鄉。期間他回過故鄉幾次，大部分村民從小巷裡搬了出來，在村裡的另一頭蓋起了新房子。他每次回去都會發現故鄉在不斷變化著。村裡的房子從土柸屋及青磚老屋漸變成漂亮的小樓房，家裡漸漸地置入新電器新家具，自行車變成摩托車，有的甚至是小車。最明顯的是那條泥濘的大路已經鋪上了水泥道，告別了大風起兮塵土飛揚，大雨落兮泥濘滿地的日子。二婆她家也改變了，搬出了小巷，隨著村民到村的另一頭蓋了兩層的樓房，還在新家門前栽種了一棵紫荊樹。家裡置了好幾樣電器，她后來還愛上了唱粵曲，買了錄音機放錄音帶，隨著音樂亨上幾句。此外，她還學起了經營生意，剛開始在菜市場擺了個檔口賣起蔬菜瓜果，到后來自己開了一間小商店，生意雖小卻也做得有聲有色的模樣。而她也是整天樂呵呵的樣子，把長辮子剪成精神干練的短發，樣子也變了，不變的是她那口地道的鄉音，還有憨厚的笑容，聽著看著都覺得特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