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大慶 王鴻達
一
許多到過油城來的人最想看到的地方恐怕就是鐵人打的第一口油井了。航天英雄聶海勝來到大慶時,記者問他:到大慶最想看的是什麼?聶海勝不假思索地回答:鐵人打的井!英雄惜英雄,一個圓了中國人的飛天夢,一個圓了貧油共和國的石油夢。
我記不清是第幾次到過這裡來了,二十年多前剛來大慶那年冬天,就向別人打聽過,鐵人打的第一口井在什麼地方?別人告訴我在楊樹林。我就在那年冬天來找過這裡,坐著油田上還到處跑的那種顛顛簸簸的長掛子公交汽車,那時這條路還是渣油路。對於第一口油井的印象還是兒時在林區老家電影院裡看過放的紀錄片,冰天雪地裡鐵人戴著狗皮帽子帶著工人們人拉肩扛地搬運著井架鑽機,鐵人和工人們冒著凜冽的寒風一盆盆端水……那會兒我就夢想能有一天到鐵人打的第一口井這個地方來看看,沒想到參加工作我真的有幸分配來到了大慶……
走進這片秋天黃葉漸落的楊樹林間,我又一次見到了他,一個身材瘦削,面帶謙和笑容的老人。他就是鐵人紀念館的原副館長劉仁,如今他已經退休,可是他還守在這裡。每逢鐵人的祭日和生辰日,他都準時迎候在這片楊樹林的小徑上,迎候著鐵人的老戰友們和外地慕名愐懷鐵人的人們到來。二十年前他還很年輕,如今他也老了,背已彎曲,如霜的白發已染上了他稀疏頭頂,唯有不變的是他臉上的微笑。他說過從打他在中學裡見到的第一張鐵人照片,就是鐵人披著老羊皮襖、戴著前進帽微笑的面容。在那種艱苦環境中隻有懷揣夢想的人,才會露出這種微笑的。他引我朝“薩—55”井白井房走去,白井房內外整潔如昨,房前的掃帚梅還沒有開謝。
老劉告訴我,那年84歲的著名軍旅作家魏巍來參觀第一口油井時,聽到這口井還在自噴,老人家感到十分驚喜,抬腿下到井房內,饒有興趣地將耳朵緊貼採油樹油管,聽油流的聲音。先是左耳聽,后又轉到左側俯身傾聽,大約過了兩三分鐘才直起腰來像孩子一樣興奮地對眾人說:“我聽到了,像風的聲音,呼呼的。”
在井場上,還有三位生前和鐵人結為親密朋友的著名人士長眠在這裡,他們臨終前不約而同地叮囑家人將自己的骨灰安葬在鐵人打的第一口井旁,陪伴著鐵人。井場南側的丁香樹下,安放著原石油工業部部長宋振明的骨灰。井場東側王進喜半身銅像前的雲杉樹下,安放著原石油工業部副部長季鐵中的骨灰。井場北側的丁香樹下,安放著著名作家、詩人魏鋼焰的骨灰。
歲月的風塵洗不去人間的鉛華,2006年鐵人紀念館遷至油城中心新館后,這裡沒有了往日的喧鬧和嘈雜……一切都讓這個曾經很熱鬧地方,安靜了下來。紀念館搬走后,老劉留了下來,老劉說他很喜歡這裡。從1990年鐵人紀念館成立就在這裡工作,老劉已和鐵人結下了不解的情緣,無論是向領導、各客人、向朋友講起鐵人時,他眼裡總是情不自禁地涌上一股深情,就好像在講解自己一位可敬的父兄。老劉說這都是天南海北來看鐵人井的人們讓他感動的。他忘不了六年前一個深秋下午,一位胃癌晚期患者在家人的攙扶下來到鐵人像前,盡管他被癌魔折磨得皮包骨,雙腳叉開站立著仍然顫抖不已,但他不顧人們的勸阻,仍然向鐵人像深情地鞠了3個躬,然后,緩慢地直起身子,抬起頭,久久地凝視著鐵人,並用全身的氣力,大聲說:“鐵人,我來看您來了!”此時此景,令老劉和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老劉退休后天天守在了這裡,春天他在白井房前種上掃帚梅,夏天他會走到林地裡修剪樹枝花木,秋天他清掃落在林間的樹葉,冬天寂靜的林地裡會飛來各種林鳥,當然最多的還是喜鵲……老劉說這種鳥和鐵人的名字一樣都有一個“喜”字,叫他喜歡。有時老劉還會向林間撒上一些鳥食,說這些鳥也是來陪伴鐵人來的。老劉說時臉上就露出是很幸福很滿足的微笑。
離開第一口井那片林地,秋日裡紅紅的夕陽已悄悄地抹上林梢。老劉那瘦削挺拔的身影也融入了那片楊樹林地,他的臉上依舊掛著那種謙和的微笑……
望著秋風中老劉那微駝的身影,我恍惚想起老劉這個“鐵人井”守井人說過的一句話:鐵人圓了中國石油人的夢呵。那麼老劉的夢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