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海
2017年01月03日09:59 來源:光明日報
【光明論壇·溫故】
2016年7月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明鏡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今天,我們回顧歷史,不是為了從成功中尋求慰藉,更不是為了躺在功勞簿上、為回避今天面臨的困難和問題尋找借口,而是為了總結歷史經驗、把握歷史規律,增強開拓前進的勇氣和力量。”
“明鏡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在《后漢書》《三國志》《資治通鑒》等諸多典籍中都出現過。它的意思是說,過去的成功經驗可以借鑒,失敗的教訓可以汲取,這種做法就像人們平時照鏡子一樣。《舊唐書·魏徵傳》載“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是這種意思的另一種表達,其實質就是指古為今用、以史為鑒。
我們的祖先很早就有向歷史尋求借鑒的意識。《詩經·大雅·蕩》載:“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周書·召誥》中詳細記載了周人的這種借鑒意識:“我不可不監于有夏,亦不可不監于有殷。”“監”是“鑒”的假借字,《說文》謂“監”為“臨下也”,字形像一個人瞪著眼向下看,與“鑒”字同為以水為鏡以“照形”的意思。后來孔子也說,“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先秦時期有專門記事的“史”,其職能之一就是以資借鑒,《禮記·曲禮》曰“史載筆”,《王制》曰“大史典禮,執簡記,奉諱惡”。這種以往事為借鑒的做法,在后來“通古今之變”的《史記》中體現得更為充分。
上下五千年,歷史上沒有兩件完全相同的事情。那么,我們通曉“古事”,何以能夠知今?或者說,我們所觀察和記錄的歷史,何以能夠用為借鑒?
《史記·周本紀》載,周武王伐紂取得成功后,“自夜不寐”,周公就問他為什么,他說:“我未定天保,何暇寐!”結合《尚書·周書》相關內容,武王的意思是說,夏朝曾有天命,百姓也擁護,但到了桀的時候,“惟不敬厥德”,天命轉給了殷商;商湯獲得天命之后,至王位傳至殷紂時,也因不敬“德”,天命又丟失了;現在天的大命轉到了周人手里,那么周人該怎么做,才不重蹈夏殷的覆轍呢?這里,周武王通過比較夏殷的歷史,看到了天命對象的可變性,也看到了天命的不變性及其“惟德是輔”的特征。這種異中見同、變中有常的比較,顯然是周人對“古事”的一種借鑒。
通過以上實例,我們發現“古事”之所以能用以為鑒,首先是因為人類在各種歷史活動中的確存在著許多共性。諸如衣食住行、婚姻、宗教、戰爭與和平等,借鑒者如果對這些“古事”進行特定層次的截取與對比,自然可以得出能夠參考的經驗或教訓。其次,“古事”能為借鑒,總是基于“今”的需要而產生。王充在《論衡》中說:“知今而不知古,謂之盲瞽;知古而不知今,謂之陸沉。”現實中“今”的這種需要,經常包含事物發展的多種可能性,而與之相似的“古事”又往往是其中一種可能性的實現,是一種相對確定的已發生的事實。“古”與“今”兩相比較,很容易作出規避或采納。
既然歷史能夠借鑒,那么我們通過“古事”可以借鑒到什么呢?答案似乎多種多樣,但就其大要而言,除了“明得失”與“知興替”之外,最重要的莫過于對是非、善惡等方面的借鑒。《易·大畜》載“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孔穎達疏曰:“多識前代之言,往賢之行,使多聞多見,以畜積己德,故云‘以畜其德’也。”據《國語·楚語》,申叔時在答傅太子時說:“教之《春秋》,而為之聳善而抑惡焉,以戒勸其心;教之《世》,而為之昭明德而廢幽昏焉,以休懼其動;教之《詩》,而為之導廣顯德,以耀明其志。”善惡、是非是價值判斷,屬于道德理性;得失、興替往往與真假判斷相連,屬于歷史理性。人們具有了這兩方面的相關認識,就會對歷史作出相對正確的判斷,并以實際行動服務于當下或未來。
當然,歷史之為用也具有有限性,濫用或歪曲歷史方面的教訓是深刻的。防止對歷史的濫用和利用,最重要的是要對歷史采取求真務實的態度。《左傳·襄公二十五年》記載了這樣一件史事:齊國大臣崔杼殺了齊國的國君。為了阻止大史將此事記載下來,他殘忍地連續殺害了兩位秉筆直書的大史。但面對血腥殺戮,“其弟又書”,南史氏“聞大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這是中國古代的一種求真精神。需要指出的是,我們推崇求真,并非要恢復“不多不少”式的客觀歷史,而是要“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是要“茍愛而知其丑,憎而知其善”,盡可能地恢復歷史的本來面目,以追求歷史之真理。
(作者系中國孔子研究院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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