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的違反自然規律的削山造城運動,是與科學發展觀格格不入的違反自然規律的一種短期行為沖動,后患無窮
近段時期以來,中華大地上演了一幕幕“愚公移山”的現代版,挖山造城興起于大江南北。甘肅蘭州一期投資220億,半年內推掉700余座荒山,劈山造地;陜西延安從2012年4月份開始,投資上千億,以超常規的方式“削山、填溝、造地、建城”;“九山半水半分田”的湖北十堰,以“愚公移山,向山要地”為口號,投資超千億元,削平100多個山頭,造城100平方公里……
山水有情,人與自然是一個和諧的有機生命體,每一座山,每一條河,都是這個生命體中的有機組成部分,是大自然經過成千上萬年的造化,按照其自身內在構造和規律自然形成的。人為的違反自然規律的削山造城運動,是長期以來一些地方領導人好大喜功、以大為美、搞政績工程思維定勢形成的結果,是“大躍進”時代“讓高山低頭、叫河水讓路”的唯心主義史觀在21世紀的翻版,是與科學發展觀格格不入的違反自然規律的一種短期行為沖動,后患無窮。
首先,破壞自然形成的地質構造,帶來不可預見的地質災害。延安的“削山造城”工程是目前世界上在濕陷性黃土地區規模最大的巖土工程,在世界建城史上也屬首例,一下子削平33個山頭,改變了自然界千百萬年形成的地質地貌,很可能帶來巨大的地質災難。君不見就在這些地方轟轟烈烈開山造城之時,云南昭通發生了46人遇難的山體崩塌災害。血的教訓難道不應該引起人們思考嗎?
其次,破壞生態環境。一座天然山峰的削平,意味著一個有機生態系統的覆滅;一群山峰和荒坡的搬家,意味著一條水系的結束。十堰是南水北調中線工程核心水源區,中央政府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在此推出以退耕還林為主的水土保持工程,投入巨資修復遭過度開發的自然環境,現在因為開山造城,這些生態投入已經大打折扣。野蠻的開山造地建城,使山體、水系遭受重創,未來必將付出慘痛的生態代價。
再次,降低老百姓的幸福感。開山造地建城,可能會獲得更多的建設空間,緩解一些城市建設用地的緊張。但往往事與愿違,開山造地建城的設計者們,其醉翁之意還是“求大”,即把城市建大,自己的官位升高。“求大”不能說錯,但盲目“求大”,并不能真正使老百姓的幸福指數提高,相反還會降低老百姓的幸福感。開山造城,機器轟鳴,整個城市烏煙瘴氣,老百姓日常生活受到嚴重干擾,城市做大以后,老百姓的幸福指數很可能不升反降,人口多了,房價更貴了,交通更不方便了,出門見山的眼福沒了,水系破壞了,水質更差了,空氣更污濁了,小城市、中等城市的幸福感消失了,大城市病犯上了,原居民更遭罪了。
最后,帶來嚴重的經濟風險。開山造地建城,個個都是上千億元投資的大項目。蘭州新城的工程量根本不是當年的“愚公移山”,而是“愚公移山”的一萬倍,超過了當年三峽的土方和“南水北調”工程從丹江口水庫一直到北京的土方量,必然就需要巨量的投資,這些錢從何而來?人口僅僅50萬的延安,要用10年時間拿出1000億元來“削山造城”,無疑是一個超級大手筆,這樣大手筆的背后蘊藏著巨大的經濟風險,2011年延安的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有21188元,他們從哪兒來錢消費這么多土地?如果讓老百姓把下輩子的錢都消耗到買房上,當地經濟又如何發展?
因此,不管移山造地建城的設計者們的構想多么美妙,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移山造城”破壞現有的地貌,帶來嚴重的生態、地質、環境和經濟風險,其擴大城市面積、獲得更多用地空間的愿景,完全可以通過依山而建、城在山中和圍繞現有城市建設衛星城,而不必冒破壞現在自然風貌、地質結構和高額債務的高風險方式來達到。權衡利弊,我大聲疾呼:新“愚公移山”造城之風可以休矣!
(作者為北京師范大學管理學院院長、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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