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不高,但心氣兒很高;他總躲著鏡頭,但給總書記寫過信;他急了會訓人,但十分關心人;他心心念念想搞產業,但不肯搞“沒品位的產業”……
他叫高德榮,一位在滇西北的大山深處,執著地帶領獨龍族鄉親脫貧致富奔小康的共產黨員。
記者感覺他身上有許多“矛盾”,既對立又統一。
“苦”與“甜”
沒走過這條路,就不知道獨龍族鄉親的苦。
他們生活的獨龍江鄉,與縣城隔著座高黎貢山。
從貢山獨龍族怒族自治縣縣城出發,驅車沿盤山公路走,有時,會車過程中外側的車輛好像就要被擠落萬丈懸崖;有時,路顛得讓人欲吐。
公路要過海拔3300多米的埡口。12月中旬,滿坡已積起半尺厚的雪。再往后,積雪會深達幾米。到那時,大山西側的獨龍江峽谷就會被大雪“鎖閉”。也有人冒險沖關,但“生死半條命”。
這是獨龍江人出山的唯一通道。15年前才通汽車,此前是條人馬驛道。再往前,人就得滑溜索、攀巖石了。
高德榮在獨龍江邊土生土長,曾是貢山縣縣長、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今年滿60歲剛剛退休。他不管當沒當官,都想回獨龍江工作,曾兩度返鄉。
這條路,他不知走了多少趟,是“苦”過的人。
每年開山,是“老縣長”高德榮最興奮的時候,不顧年齡、不講身份,總喜歡沖在第一線。他曾經歷過雪崩被埋,差點喪命。
獨龍江生活艱苦,獨龍族在新中國成立前還處在原始社會形態。因此,山里人不怕苦,膽子也大。
沖破大雪封山,是獨龍人的夢想。辦法是在高山雪線下面的較低海拔地區,打一條長隧道,讓公路避開積雪。
為此,平時有點“高傲”的高德榮,上下奔忙、四處匯報,在擔任全國人大代表時,在全國兩會上大力呼吁。在各級各界的重視支持下,在當地干部的共同努力下,這項工程2011年開工。
今年元旦前夕,隧道即將貫通,高德榮難抑心頭喜悅。
激動、興奮……山里人的沖動勁上來了。他構思發起,聯手貢山縣、獨龍江鄉的幾名少數民族干部,給習近平總書記寫了一封信,匯報當地發展情況,重點匯報了獨龍江公路隧道即將貫通的喜訊。
習總書記立即作出重要批示,“謹向獨龍族的鄉親們表示祝賀!”“我一直惦念著你們的生產生活情況”,并對下一階段的工作作出重要指示。
談起這事,“老縣長”說:“獨龍人民永遠感謝共產黨,永遠聽共產黨的話,永遠跟著共產黨走!”
在貢山縣與高德榮一起共過事的云南師范大學副教授熊永翔說,熱愛祖國、對黨忠誠,這是烙在老高心里的。
看到今天獨龍江鄉加快發展、獨龍族鄉親生活大幅提高,他說心里很甜,感覺很幸福。
“冷”與“暖”
不少記者翻山越嶺來采訪他,“老縣長”并不“領情”,有時嘿嘿笑笑,即使回應,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問到他不喜歡的問題,他會當場批評記者水平低,被晾在一邊的記者,往往訕訕地手足無措。
但他留記者吃飯時,會拿出自家的“高檔菜”,什么董棕粉、獨龍牛肉、獨龍雞下的蛋、自己種的有機菜等等。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看似有距離,其實不難接近。
他會訓人。曾在貢山縣掛職副縣長的孟文記得,因為對工作要求高,大家幾乎都被他罵過,但老高很會回旋。有一次罵完孟文后,“老縣長”又故意怪腔怪調地打電話給他:“我的孟副縣長,明天你要走了末?明早起我送你末!”讓人哭笑不得。
州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穩宜金,曾在貢山縣配合“老縣長”工作十多年。“我們急了也和他吵,但第二天,他就像啥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對工作忘我投入,自然會怠慢家人。女兒高迎春現在幾乎想不起,小時候和爸爸在一起是什么情景。
道是無情卻有情,高德榮把對子女的愛,體現在加強教育和嚴格要求上。現在到了耳順之年,他也掛念兒孫。
高迎春開始理解、敬重父親:“有時突然覺得他像頭獨龍牛,又倔又能干,對他既心疼又敬重。”
對于獨龍江鄉親,不管認識不認識,高德榮的心是很熱的。
獨龍江鄉孔當村委會主任普光榮介紹,2001年他到內蒙古當兵,兩年后,眼看服役期滿,普通話才剛說順溜呢,就這么回家,感覺沒啥收獲,可是又很想家。
彷徨之際,部隊首長來連隊視察,徑直走到普光榮面前,詢問他的工作生活情況。原來,高德榮給部隊寫信:“普光榮是獨龍族歷史上第一位空軍戰士,希望部隊好好教育他、培養他。”
百事纏身,縣長還記掛著一名家鄉晚輩,讓普光榮深為感動。他在部隊刻苦鍛煉,服役到2010年才退伍,回到家鄉為鄉親們服務。
在高德榮內心,沒有冷只有暖。
“快”與“慢”
在“老縣長”看來,加快發展,不拖國家后腿,與全國一起過上小康生活,是獨龍族的奮斗目標,更是他肩負的使命。
獨龍江鄉沒有產業,就不能真正脫貧致富。高德榮在鄉里建起了兼具試驗和培訓功能的基地,研究培育適合當地種植的草果、重樓等特色農產品,試驗養殖項目。他盤算,這樣下去,十年后,全鄉每戶年均收入能有三四萬元,獨龍人就不會拖國家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后腿”。
然而他明白,一輛手推車,不是裝上發動機就能飛奔起來的。車子雖然上路了,但要“奔而不飆”。
獨龍江鄉山高谷深,礦產、動植物、旅游等資源豐富,是我國生態保存最完整的區域之一。
“不能靠挖石頭、砍樹致富。獨龍江最寶貴的財富是生態環境,發展的優勢和潛力也是生態環境,保護是最好的發展,發展是為了更好地保護。”
“這里有你們一輩子都沒見過的物種。”在他的基地里,“老縣長”指在作為云南白藥重要原料的植物重樓,得意地說,專家沒來獨龍江前,說重樓只有20多種,到過這里后,把它的品種又增加了好幾種。
“今后要發展旅游業,但沒有配套體制機制,獨龍人的接待素質不上去,游客來了,就會破壞環境,無法向黨和國家、向子孫后代、向老祖宗交代。”他說。
“我們要為國家保護好這片山水,把它建成人間天堂、動植物博物館、生物基因庫……”他用詞很時髦。
在發展“快”與“慢”的辯證關系上,高德榮心里有自己的節奏。
記者總在想,是不是這里的高山,錘煉出他堅強倔犟的性格?清澈的河水,涵養了他親民睿智的品性?對黨和兄弟民族的感恩,對事業的忠誠,才讓他的“矛盾”顯得如此和諧。(新華網昆明12月22日電 記者 周亮、崔清新、王長山、王思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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