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赤峰 孫曉杰
虯曲的手臂,皴裂的肌膚,在春風溫柔的撫摸下,她漸漸從沉睡中蘇醒。凝固的血液開始緩緩流動了,細細的枝椏慢慢地透出了綠意。老家村邊的老柳,在春的呼喚中,再一次翠滿枝頭。
我的老家在內蒙古喀喇沁旗的一個小村子裡,那裡的人們習慣在門前栽柳,據老人們說:“門前插柳,越過越有”。哪一個不希望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富足安康呢!
據六七十歲的老人們說,在他們小的時候,老柳正當青春呢。按照人類的年齡計算,至今,老柳該是耄耋之年了。可她的生命力明顯比人類旺盛。隨著春雨的淅淅瀝瀝,她那幼小的枝條已經輕盈地隨風舞動了,柔軟輕曼,像姑娘的腰肢美而媚,而那蒼老粗壯的身軀,仿佛也搽了姑娘的柔膚水,滋潤而柔和。
看到春天的老柳,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兒時夏季的中午。
二十多年前的夏天,感覺比現在要熱的多。那時候我正上小學,每到午后,我都要跑到老柳下,坐在她傘狀華蓋撐起的樹蔭裡玩耍。在這個大華蓋下面,還有一些不睡午覺的老人在叼著大煙袋嘮嗑啊、打撲克什麼的。那時候生活還都是困窘的,記得當時的老人們穿的都是那種藍布粗衣,衣服上補丁摞著補丁。嘮嗑的話題每天都是類似的——天氣啊,莊稼啊,收成啊,牛馬驢騾啊什麼的。也有中午不休息的女人們,拿著納到一半的鞋底,或者做到一半的布鞋,東家長西家短的嘮著,手裡更是不停地做著針線活……那個氛圍,如同飄香的巧克力,永久地定格在了我記憶中最柔軟的地方。
老柳邊上就是我上學的老土路,對面就是二娘家的小院落。那時候,二娘家是當時農村稱為“假扎刺”的房子----也就是土房的牆外再貼上一層磚。那是當時村子裡最好的房子了,在那個年代,不是每家都能貼得起那層磚的,大部分人家住的都是土坯房。而現在寬敞明亮的磚瓦房,是當時人們想都不敢想的,或者根本沒有想過。二娘家算是當時很不錯的家庭了,因為二伯是木匠,會手藝,能夠出去干點活賺點錢補貼家用。二娘也很勤儉,每天都把院子拾掇得干淨整齊,沒有一點臟亂。那時她家寬敞的院子裡,一輛大馬車顯眼的停放在門口左側,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院裡還散養了一群雞鴨鵝,雞窩裡一個個誘人的雞蛋鴨蛋是那麼吸引孩童的目光。記得當時小小的我,可羨慕二娘家了,倒不是像大人羨慕她家假扎刺的房子和全套的大馬車,也不像調皮的孩子總惦記的煮鴨蛋炒雞蛋,我羨慕的是大柳樹就在她家門外。在自己家門口乘涼,還有那麼多人陪著嘮嗑,多好啊!孩子的心思純淨如水。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二十多年過去了,昔日樹下乘涼的老人們,有的已經老的顫巍巍的了,有的已經離世。隻有老柳,依然枝繁葉茂地守護著這充滿田園樂的小村子,見証著這裡發生的一切。
去年夏天回家,看到繞過老柳新修的村級水泥路,還有路邊聳立的街燈,我欣喜萬千。夜晚,路燈把街面照的如同白晝,人們盡情地在路邊的空地上跳舞、扭秧歌,熱熱鬧鬧地,歡騰騰一片。而老柳對面的二娘家,早已經是蓋得整齊的磚瓦房了,不但她家,別的人家也早已將房子翻蓋成窗明幾淨的大瓦房了。老家村子裡再也找不到昔年的土房抑或流行的“假扎刺”了,院子裡一律停著電動車、摩托車,甚或小轎車。這些,都不再稀奇。
老柳的樹蔭下,偶爾中午有老人在樹下嘮嗑,年輕一點的男人女人都不在這兒扎堆了,因為大家都有事忙著干呢。去鄉裡的廠礦打工的,在街裡的門市開店的,收拾著自己的土地種各種經濟作物的,在村子附近建養殖場搞養殖的,都熱火朝天的忙著抓收入。人們比著賽的為自己的生活夢想著,努力著。尤其當村裡的人聽說小城鎮落戶沒有那麼多限制了,又產生了新的夢想:去就近的小城買樓房住住,再把孩子送到城裡的學校,讓孩子接受和城裡孩子一樣的教育。
大家都說,政策這麼好,再不努力,就怨自己了。何況去年冬天,政府把取暖補貼都給發了,怕咱農民受凍都把咱照顧到這個份兒上了,再不使勁兒干,能對得起誰呢?就連村裡的五保戶老爺爺老奶奶都說,冬天時候做夢也沒想到還給發了取暖補貼,再不像往年那樣儲點煤省著省著瑟瑟縮縮地過冬了,呵呵,居然有老人做夢都笑出了淚。
偶爾放假沒事干的孩子們,也不總去老柳的樹蔭下玩耍了,夏天熱了家裡都有風扇、空調,孩子們更願意坐在家裡,玩著電腦,看著電視,聽著音樂。這些我小時候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對於現在老家的孩子來說,早已司空見慣了。而老柳那讓人留戀的大樹蔭,雖然更加華麗麗的了——越來越大了,但是樹下卻少了聚集的人兒。
變遷著,欣喜著,感慨著。隻有撫摸著老柳的軀干,我才能細細地找回兒時的記憶,那山,那水,那人,才能一一在腦海裡閃現。想起小時候吃個雞蛋都很奢侈,哪裡像現在啊,生活的籃子裡裝著滿滿的吃的“雞蛋”,創業的籃子裡分裝著生錢的“雞蛋”......還可以揣著自己的夢,在廣闊的天地裡奮斗,再奮斗,為我們的美麗中國夢增光添彩……現在,沒有人會限制你飛得有多高,有多遠,端看自己的能耐能夠讓自己飛到哪裡去。在黨的陽光雨露下,孩子、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都不斷找尋著自己的目標,追尋著更好的生活,追逐著更高的夢想。
老柳,你,是不是也在這美好的生活裡,生發了夢想呢?撫摸著她粗裂的軀干,我情不自禁地笑了。我和老柳,有著一段可共同追憶的過去,可是我們,一定升華了不同的夢想,對吧,老柳?我問她,也問著自己。十八大的春風吹遍神州華夏,為民務實作風整改工作如火如荼,作為一名基層工作人員,我知道我的夢在哪裡。我隻想把自己的夢,種在父老鄉親的夢裡,為他們的夢澆水、施肥,等待著各種各樣的夢發芽、開花、結果,那麼我的夢,也會隨之燦爛光華的!
看著老柳,我笑了。輕輕轉身,在這陽光的大潮裡,我也要去實現屬於自己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