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大連 袁野
喜歡海,因為它的博大,敬畏海,因為它的深沉。從沐浴著海風呱呱落地的那一天起,海就成了我無法別離的家園,我是一個喜歡睡在波浪中的海的兒女。記憶中,海風、海水、海灘、海鷗以及數不勝數的魚蝦,鋪就了我的童年。小時候,最愛的事就是歡呼著奔向無邊的大海,在水中嬉戲翻騰,在沙灘上閉目假寐,把所有的無謂煩惱全都丟到海風中,管他什麼課本作業,管他什麼父母的嘮叨,我自愜意逍遙游。也許是海風的熏陶,或者是海浪的蕩滌,我對海又一種與生俱來的尊崇和喜愛,海在我心中是多彩而浪漫的,是豐盈和深邃的,是烙在我生命中無法磨滅的印記,是海島人追逐夢想的搖籃。
春天的海,明媚而燦爛,此時的海是海鷗盤旋號叫中生命的律動,是海邊懸崖上映山紅直逼心底的醉人色彩,更具體的是漁家人喊著號子收獲海鮮的生活實質。每天清晨,每一個以海為生的漁家漢子,都會在太陽升起之前把舵離開,滿懷信心的駛向各自的網地,精心撲捉著魚訊,把編制著希望的漁網奮力撒進大海,伴著映紅海面的陽光,此時此刻確實一幅美不勝收的漁家剪影。但對於每一個身臨其境的捕魚者而言,這卻是他們用汗水經營生活、用勇氣創造運氣的過程,他們的身后是一家老小期望的目光,是每一個漁村等待的炊煙。一番工作后,滿載著魚蝦的船隻,總是會伴隨著海鷗的翻飛準時返回漁港,漢子們繃緊古銅色的肌肉,喊著號子抬著大筐悠悠的踩過船板,把萬千活蹦亂跳的魚蝦送上海灘。而扎著五顏六色圍巾的姑娘媳婦早已在海邊等候多時,她們像燕子一樣一陣風的撲上前去,沒有和風細雨的細膩問候,隻用最快的速度接、載、翻、揀來接應家人的勞累。肥厚精大的漁獲物會在第一時間落在收購商的磅秤上,並被記載成一筆筆財富的日記,而數量巨大的小魚小蝦將會在隨后被傾倒在早已蒸氣騰騰的大鍋中,一會兒就成為了顏色分明加工精品。此時,最令人心動的就是那紅彤彤的蝦了,嘴急的孩子們總是不顧大人的責罵,抓上一把就往嘴中送。咬掉蝦頭,一股沁人心脾的鮮甜立即隨著舌尖而浸透全身,而白色的晶瑩剔透的蝦肉往往是伴隨著蝦皮迅速落入胃中的,春天往往在此時最具有形象的感受。收工的漁家漢子們眼中雖然滿是疲憊,但是心中卻有說不出的喜悅和沖動,此時才是他們工作和生活的動力源泉。三三兩兩的漢子們吆喝著,隨意取些海鮮簡單做了,手捧白瓷碗把酒臨風,仰脖感受著生活的甜與辣。身后的漁村,泥土和茅草打造的祖屋印象早已不見,漁家漢子們用汗水和辛勞澆灌出一片片藍紅相間的現代新居。遠處海灘上,成群的海鷗在翻轉俯沖著拾取漁人經意或不經意丟棄的魚蝦,在續寫著千百年來人與自然的和諧主題。這個時候的海是最有特色的海,喜歡它是因為它的美麗自然,是它慷慨無私的大度饋贈,尊崇它是因為它與人之間神秘的抗爭和傳奇。
漁家人的夢想總是如同波瀾壯闊的大海一樣有著非同尋常的目標,人們已經不僅僅滿足於風裡來、雨裡去的漁獵生活,而是開始追求耕海牧漁的精致理想。蔚藍的海面上開始遍布養殖的浮筏,放眼望去,阡陌縱橫、浩如繁星,人們在這片現代的藍色土地裡播撒下扇貝、貽貝、牡蠣、魚苗、海菜等品種,並前所未有的成功實現了春種秋收、秋種春收的美好願景。荒蕪的灘涂也成為人們打造夢想的黃金海岸,這裡很快圍建起成千上萬畝的參圈,那些傳說中堪比人參的海參娃娃就落足在這片沉靜的海面下,為人們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財富夢想。每至收獲季節,伴隨著轟鳴的馬達聲,在漁家人掩飾不住的喜悅眉眼下,一船船肥實的海鮮源源不斷的運上灘頭,那些活蹦亂跳的魚兒、堅實碩大的貝類、黝黑肥實的海參,哪一樣不是對漁家人辛勞的最好回報,那一船不是漁家人走向夢想的現實航程。而那些聰明的漁家人正在書寫更加輝煌的理想藍圖,他們在全國各地打造了一個個裝修精美的專營店,讓這些鮮美的產品第一時間走到城市人的餐桌上,進而完成了一個華麗的產業轉身,成功的實現了一個漁家人的中國夢。
這個位於北緯37°的海島的春、夏、秋是連在一起的,之所以這麼說,主要是因為從晚春開始一直到中秋都如同夏天。草長鶯飛著,轉瞬間就進入了火熱的季節,這時的海由於休漁而變得寂靜起來,明晃晃的太陽照在蔚藍的海面上,一切都顯得寧靜悠然。聽慣了知了乏力的鳴叫聲,年輕的不甘寂寞的我及伙伴們從不會放棄親近海的機會,三兩個人趁著退潮會帶著工具直奔海邊。戴上水鏡,拎上網兜,手腳並用奮力潛下蔚藍的海水深處。這時的海底是神秘而親切的,浮游的海草、如箭般的小魚、黝黑的礁石,在你的眼前交叉晃動著,如夢如幻。年輕的心火熱的律動著,一次次貼向海底,鑽進礁石海草中間,極速尋找張牙舞爪的螃蟹和盤踞礁石的海螺。這個過程是緊張而刺激的,這需要忍受著窒息的考驗,往往手中剛捉住了一個海螺,旁邊卻會悠悠路過一個螃蟹,拼著剩下的一口氣也要極力捕獲這可惡的家伙,最后是在得手的一瞬間用腳一蹬海底,直接把自己送上海面,深深地吸足一口氣,那個舒服和得意啊。如果肯下力氣再加上運氣好的話,很快就會採集一網兜的戰利品。回到岸上,在沙灘礁石旁迅速支起鍋灶,把海物倒入盛著海水的鍋中,點燃收集來的枯枝海草,靜待佳音。很快灘頭就會飄滿迷人的海鮮氣息,迫不及待的掀開鍋蓋,撲面而來的是那滿眼的紅彤彤螃蟹,哥幾個迅速打開帶來的啤酒開始海鮮大餐,喝足了、聊累了,就勢仰倒在滾燙的沙灘上夢游去了,那種直面挑戰、勇於追求、享受勝利的年輕氣盛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
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在月色下享受大海的浪漫。仲夏的夜晚,往往是暑熱難消,約好朋友一起奔向海邊,此時的海溫柔而多情,靜謐的海面在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海水輕柔的親吻著平整的沙灘,脫去身上的羈絆,縱身躍入清涼的海水之中,一瞬間燥熱頓消。隨著雙臂的劃動,奇妙的現象頓時出現了,海水中不知名的物質會產生一道道晶瑩的磷光,在月色下曼妙無比。或沉入水中感受海水的清爽,或浮游於海面享受大海的撫摸,此時的我會忘卻一切塵世間的煩憂,靜靜的,靜靜地,睡在波浪上,生命的美妙在此刻被定型。這一片海藏著我的夢,這一片藍色的土地盛著我的漁家兄弟們的夢,夢想從來不遙遠,它就在這裡。
能夠生長在海邊,每一天聽著海鷗聲睡去,伴著海浪聲醒來,這是生命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