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師范大學閩南科技學院 陳衍鴻
“我拋棄了所有的憂傷與疑慮,去追逐那無家的潮水,因為那永恆的異鄉人在召喚我,他正沿著這條路走來。”這是寫在陳嫻娜日記本扉頁上的一段話,落款時間是2007年10月。彼時,20歲的她經過選拔,成為“福建師范大學第七屆研究生支教團”的成員之一。
陳嫻娜是我爸媽的學生,懂事的她每年春節都會到我家拜訪,拉拉家常,聊聊學業,讀高中、上大學、做家教、到報社實習、入黨……她成長的每個步伐都為我爸媽所熟知,並作為茶余飯后的話題在同事間聊開,每個教過她的老師談及陳嫻娜總會不由自主地泛起陣陣自豪感。但是,對於她遠赴甘肅漳縣支教一事,除了些許的不解,我爸媽更多的還是擔心:這麼柔弱的女孩子能承受得了大西北惡劣的天氣、荒涼的土地和貧乏的生活嗎?
“其實我們都錯了,西北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陳嫻娜說,西部之行之前,她跟同伴們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比如可能由於缺水,一個月都沒法洗澡,可能吃不到肉,每天都吃土豆大餐,可能手機沒有信號,一切都與外界隔離……“一到漳縣,想象中高原缺氧、頭重腳輕的場景並未出現,相反,清新的空氣讓我們感覺到了陣陣興奮。”她說,唯一不同的是往來行人臉上兩朵明顯的“高原紅”和淳樸的笑容提醒著他們已從丘陵地帶一路顛簸輾轉到了高原。
陳嫻娜大學學的是漢語言文學,所以當教研室主任安排她教英語課時,她第一反應是拒絕,因為她怕誤人子弟。這時,教研室主任對她說:“小陳,如果你不給他們上課,學生們上的隻能是自習課,如果你給他們上課,他們起碼還能學到一些單詞。”聽完這句話,陳嫻娜義不容辭地執起了教鞭。
然而,畢竟不是英語科班出身,她逐漸感覺到了壓力。為了上好每一堂課,陳嫻娜認真寫好每一個教案,仔細批改每一份作業,並針對每個學生的缺點設計提高方案。“我告訴孩子們,可能我不是全校最專業的老師,但我一定會是全校最認真最努力的老師。”她說。孩子們也很爭氣,兩個月后的期中考,全班的平均分提高了6分,78人中有45人取得了進步,其中進步最多的竟達31分!
她的努力還讓她收獲了無數細微的感動。一次,她看到一份考卷的背面用稚嫩的筆跡寫著“I like English teacher”,“我當時心裡一顫,這些孩子表達感情的方式總是那麼特別,那麼讓人感動,感動的同時,也讓我更加感受到了肩上的責任。”
在漳縣,上學也是一件辛苦事兒。很多學生的家離學校很遠,為了上學不遲到,他們早上五點鐘就得起床,然后帶上自制的饃饃、手電筒和書包,結伴穿過田埂,翻山越嶺,走完45分鐘的路程才能到達學校。中午一般隻吃從家裡帶來的饃饃,配著路上裝的山泉水,隻有到下午放學回家之后才能吃上熱騰騰的晚飯。
為了能夠更清楚地了解學生們家裡的真實情況,家訪便成了來這兒支教的老師們每周必做的事情。每周末,陳嫻娜跟她的同事們都會在孩子們的陪同下一起跋涉,來到他們位於大山深處可謂是“一無所有”的家。每次翻越對於老師們來說都是一次身心的巨大挑戰,而孩子們每次都很雀躍,步伐輕快得讓老師們隻能望著他們的背影感慨不已。可愛的孩子們總會在老師們停停歇歇中、氣喘吁吁時相視而笑,並奪過老師們背上的背包,背在自己的身上……老師們的拒絕是沒有用的,孩子們沒有太多語言,但是他們會用行動來告訴大家,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背包是很輕的,翻越大山更是小菜一碟。
一踏進孩子們的家裡,即使沒有任何東西儲存著,他們也會去翻箱倒櫃,想方設法找出一些吃的來招待老師們,最多的常常是炒熟的大豆、豌豆,這也是孩子們從小到大吃的“零嘴兒”。他們不知道什麼是蛋黃派,什麼是冰淇淋,什麼是巧克力,但對生爐子、做飯等等卻是輕車熟路,老師們一到,技術嫻熟的他們便經常喜歡自告奮勇地 “表現”一番。
陳嫻娜跟她的同事們將這些都記錄進了攝像機,並發布到網上,一有機會便向周圍的人介紹這些孩子的情況,希望籌集到更多的資金幫助他們實現“上學夢”。一年多的時間裡,在她和其他5名支教團成員的努力下,共征得各方面的善款13.6萬余元,資助了284個孩子上學。
離開漳縣前一個月的一天,一個叫做陳巧珍的孩子在校門口叫住了陳嫻娜,動作麻利地低頭翻開書,從書本裡拿出用塑料袋包著的一副鞋墊子,對她說:“老師,送給您,我叫我媽媽親手做的。”很快而且上揚的語調,說完后臉上是像完成一項重大任務后的舒展。這一舉動讓陳嫻娜眼眶登時濕潤了,她知道,在這裡,親手制作的鞋墊子和布鞋是送人的最好禮物,在淳樸的村民們看來,隻有鞋墊子裡的一針一線才能夠表達對別人的感情——感激、敬仰抑或是憐惜……“那天回到宿舍后,我就把它珍藏在了箱子裡,一直都舍不得用,現在一看到它,就想起這個乖巧文靜的小姑娘,還有她臉上兩朵鮮艷的‘高原紅’。”
聽完陳嫻娜西部之行的故事后,有個問題仍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是什麼給了80后的她遠赴甘肅支教的勇氣?拋出這個問題后,她笑著說了一句話:“用一年的時間做一件值得你一輩子驕傲的事情。”這是她大一在校報上看到的話,也成了她去西部支教的最大動力。當看到學校發出的“到西部去,到基層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倡議時,她便義無反顧的報名了。“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西部的孩子也不例外,只是他們實現夢想的過程更加艱難一些,這是我們無法回避的事實。我的力量很微薄,但如果每個有能力的人都能給孩子們提供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幫助,那他們離夢想就越來越近了!”
現在逢年過節,陳嫻娜都會收到許許多多來自漳縣的問候,滿滿的感動之余是無盡的思念,她說:“漳縣的那些孩子們,就像泰戈爾詩裡所說的‘永恆的異鄉人’,現在,我將他們放在心底,待羽翼更加豐滿之時也是我回歸之時。”